這學期我們班轉來了五個轉學生,你沒有看錯真的是「五個」,最誇張的是五個都是男生,你能想像一下子多了五個兒子的感覺嗎?我也不是很清楚為什麼連續五個都轉進我們班,一般六年級了還會轉學的人並不多,教書十多年也是第一次遇到這麼多轉學生同時轉進來。
他們五個人一個比一個有特色,一個比一個好玩,一個比一個讓我覺得累….。
第一個曾是棒球隊的,一百公尺短跑是他最拿手的;第二個看起來矮矮的,沒想到功課一級棒,跑步也一級棒,當下我心想,今年大隊接力,我們班要出頭了,還沒想完,又來了第三個,看了他的基本資料,發現老師稱讚他是班長的好人選,雖然是男生,卻有像女生般的乖巧,老天對我真是太好了,這時我心裡已經在放鞭炮了。
鞭炮還沒放完,馬上第四個就走進來,我第一眼看到他就覺得,這傢伙不簡單….,果然很”不簡單”,他從小在大陸就學,習慣寫簡體字,不太懂注音符號(大陸沒有用注音符號),因此每次看他的作業我都覺得很吃力,而且他好像永遠有用不完的精力,跟他講話講到我都沒聲音了,他還是一樣很皮….,幸好他還有一個很大的優點,他在大陸是田徑隊的,專長是耐力跑,說什麼跑五十圈是常有的事情,到目前為止沒看過他跑五十圈,跑個兩圈就要掛了,但是速度真的很快就是了。
開學都兩週了,第五個轉學生才轉來,這個學生很高大,看很來很安靜,我問他的第一個問題是:「你大隊接力跑第幾棒?」他說最後一棒,嘿嘿!我馬上握著他的手,對他說:「我們班歡迎你,非常的歡迎你。」他一定不曉得老師為什麼會這樣,唉…教書這麼多年,我就是沒有教過大隊接力第一名的班級,請容許我有這麼一點點的私心吧!
第五個學生是單親,他媽媽說因為欠債,所以才從南部轉學到中部,請老師幫忙申請各項補助,也請老師幫他找二手的制服,後來我還發現他沒有吃早餐,問他為什麼沒有吃?他說他本來就沒有吃早餐的習慣,於是多事的我每天買早餐給他吃,他還真的沒有吃,我就請他拿回去當點心吃,因為他媽媽說他晚上吃很多,快把她吃垮了。
有一天早上,他媽媽跑來問我:可以打包營養午餐回去吃嗎?我說可以阿!拿殼子來就可以裝了,他媽媽很不好意思的說:「老師不好意思,我現在連殼子都沒有。」幸好學校有當禮物的保鮮殼,就送給他拿去裝午餐。
到現在我還記得,那天早上我包包裡剛好有妹妹的喜餅,已經切好的,分裝成兩包,我拿出其中一包送給他媽媽,他媽媽看到我包包裡還有另一包,問我可以也給他嗎?我說那一包我吃過了(已經咬過的),他媽媽說:「沒有關係,只要是食物都可以,我家很欠食物的。」我真的沒有想到她連我吃過的都要願意拿去吃。
還有一件事也是讓我覺得很心疼的,小孩子的鞋子竟然買大好幾號的,可以塞進好幾根手指的那種,因此跑步的時候根本沒辦法跑很快,還被同學質疑為什麼選他跑大隊接力,他媽媽說因為搬家搬得很匆忙,東西都寄放在南部的朋友家,衣服、鞋子都不方便去拿,唉....能怎麼辦呢?為了我們班美好的將來,我只好帶他去買一雙他喜歡的鞋子。
在接下來的日子裡,他媽媽常來跟我說家裡沒有錢,請老師幫忙申請補助,我們學校也有請里長去關心,之前她在南部時,有社工介入過,她領有中度憂鬱症的殘障手冊…。前兩天她開口對我說:「孩子的外公生病住院,急需欠醫藥費,可以借一萬元嗎?」我心裡還滿掙扎的,因為我的直覺是這不一定是真的,我問他需要我直接轉帳給你南部的家人嗎?她說不用,她會用宅急便寄現金給家人,聽到這裡就覺得很怪,但是我還是借給她一萬元。
當我去提款機領錢給她時,她又問我可以再多給她五千元繳房租嗎?我更覺得怪,只好委婉的說沒有那麼多錢,更誇張的是第二天,她又跟我說,她爸爸在加護病房,因為糖尿病,目前用葉克膜急救中,使用葉克膜需要押金兩萬元,請我再借她一萬元,我問他沒有其他親人嗎?她說哥哥去美國,十一月才會回國,到時候會還我錢,弟弟要養家沒有辦法付這麼多錢?(兩萬很多嗎?)我說:「那是他的爸爸,他不願意付?」那個媽媽又說,這是大家講好要平均分攤的,兩萬元是要由她出的….,我覺得以上的對話真的不太符合邏輯,因此我找理由拒絕再借她錢。但她又說這週末會帶孩子回南部去醫院看外公,代表外公生病這件事是真的...。
同事知道我借錢給家長,他們都說我是笨蛋,也都說她不會還的….,其實我也知道她應該是不會還,因為這些年來,他們一直在搬家當中度過,欠房租、搬家、跑路、欠房租、搬家、跑路…,根本沒有還款能力。我去問主任該怎麼做,主任說:「什麼都不用做,教你的書就好,已經請社工去了解,她的問題沒有那麼簡單,一個人養一個小孩,當清潔工還會這麼沒有錢,應該有問題,例如:喝酒或吸毒之類的,千萬別再借錢給她。」
我這樣做到底對不對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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